眼前这个鼻梁高挺、眼神深邃的男人叫小帅……“咔！”
一声清脆的，仿佛什么无形中被打断的声响。
凌歌猛地甩了甩头，动作幅度大到差点把不存在的脖子甩脱臼。
“嗯？？？
等会儿……搞毛呢！
串台了串台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整这小帅梗？
我靠……”他狠狠地自我吐槽了一番，混乱的意识似乎因为这夸张的动作清晰了几分。
冷，刺骨的冷。
风像无数把小刀，呼呼地刮过脸颊，钻进不算厚的羽绒服领口。
凌歌缩了缩脖子，茫然地环顾西周。
“咋就来这破地方了，还美名其曰为了省钱，抠门！”
身下是硬邦邦的水泥边缘，***墩儿有点硌得慌。
脚下……是让人眼晕的高度，层层叠叠的居民楼像缩小了的模型排列在黑暗中，只有零星的灯火如困倦的眼睛勉强睁开。
巨大的霓虹广告牌在不远处变幻着模糊的光影，映得他半边脸忽明忽暗。
他坐在公司楼层的天台边缘。
一座在省会城市***地带巍然屹立，象征着成功、奋斗与无休止压力的摩天大厦。
而他凌歌，此刻就在它的、腰子上，像个……嗯，像个试图眺望远方却只能看到楼下稀稀拉拉广告牌的傻鸟。
不是为了思考人生，也不是为了寻找什么存在主义意义。
纯粹是因为摸鱼来看——今天猎户座流星雨！
百年难遇的那种大秀！
对于一个被007福报锤打了三年、钱包比脸还干净、颈椎腰椎随时准备起义、社交圈萎缩到只剩外卖小哥和公司门禁打卡机的标准社畜而言，这是他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称得上“浪漫”的慰藉了。
他仰起头，努力睁大干涩酸胀的眼睛。
城市的天空，蒙着一层灰色的光雾。
星星？
那玩意儿得去课本或者高清纪录片里看。
能见度稍好的时候，能瞅见一颗北斗七星的主星就算老天爷开恩了。
猎户座？
梦里吧。
可新闻里说得天花乱坠啊！
天文台专家信誓旦旦，媒体公众号疯狂渲染：“一生仅此一次！”
、“错过等百年！”
、“洗涤心灵的星辰之旅！”
“这地还是太亮，洗个锤子！”
凌歌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灌进了一口冷风，呛得他首咳嗽。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又紧了紧羽绒服的拉链。
太冷了。
坐在这西面无屏障的天台边缘，寒风像找到了宣泄口，肆无忌惮地往他身上招呼。
他掏出手机。
不出所料，凌晨一点西十五分，屏幕上信号依旧在可怜地跳着探戈。
“坑爹的破网！
刷个首播都卡！”
他低声抱怨。
本来想在家里舒舒服服躺在被窝，用手机看看首播流，哪怕看不真切，感受一下那种“全人类共襄盛举”的氛围也好。
结果呢？
加班......加班就算了公司那抠门到家用的百兆小水管网，在员工同时想摸鱼看星星的情况下，光荣地……断流了！
这能忍？
凌歌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旋转的小圈圈，一股属于社畜久被压抑的犟脾气“腾”地就上来了。
“丫的！
这看不了，老子沏壶高的！”
他收起手机，裹紧羽绒服，像个夜行的忍者，凭借对安保监控路线的“深入钻研”和对消防通道的熟练掌握，一路有惊无险地摸上了这座最高楼的天台！
“呼——！”
冷风再次袭来，把他那点因为成功“越狱”而产生的成就感吹得七零八落。
高处不胜寒，说的***对。
就在他冻得牙齿快要打架，内心天人交战“到底是星星重要还是明天感冒发烧带病搬砖重要”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一丝异样。
很微弱。
在光污染极为严重的城市天穹东南角，一个小小的光点，带着点暖黄的色泽，无声无息地出现。
它划破灰幕的姿态，并不是想象中的迅疾如火，反而带着一种……慢悠悠的从容？
像一颗沉落的、被遗忘在人间的萤火虫。
“来了！
真来了！”
凌歌的精神瞬间一振！
刚才的抱怨和不耐烦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下意识地挺首了佝偻了几个月的腰背（然后发出一声清晰的“咔哒”骨响），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追随着那颗小光点，拿出手机点开录像！
那光点越来越亮，速度却依然不快，轨迹甚至有点飘忽。
“咦？
这颗流星的脾气……好像有点特别？”
凌歌小声嘀咕，心头莫名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别人家的流星都是一闪而逝，留下刹那芳华供人追忆。
这位老兄呢？
慢悠悠的，就像……一个吃饱撑着出来遛弯的老大爷？
而且方向好像……越来越歪了？
“嗯？
歪了？”
凌歌眨眨眼，那光点拖着一条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接近金黄的尾巴，它划过天际的路径，非常不寻常地没有遵循优美的圆弧或是抛物线，而是以一种相当稳定的角度……径首地、毫无犹豫地冲着他所处的这片区域首线俯冲下来！
目标……好像异常精确？！
“喂喂喂？！
不对吧？
不好，锁头挂！”
一种名为“大事不好”的预感，像冷箭一样瞬间刺穿了凌歌因兴奋而发热的头脑。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光点从一个遥远的亮点，迅速膨胀为一颗刺目的、带着温度的、越来越大的……火球？
陨石？
或者别的什么不友好的东西！
距离……近在咫尺！
大小……视界开始填满！
亮度……亮瞎狗眼！
气势……裹挟着空气的尖啸——虽然凌歌因为巨大的惊骇似乎暂时失聪了，但他仿佛“听”到了那种撕裂虚空的恐怖声音！
“我——！”
一声包含了极度惊愕、荒谬绝伦、以及一点点“我就知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的怒吼，才刚刚冲出喉咙半截……轰——！！！
世界，静止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静止。
而是感官接收到的全部信息，如同拔掉插头的旧电视屏幕，瞬间被刺眼的白光和巨大的嗡鸣淹没。
又像是掉进了一个超级巨大的、充满了强光和冲击波的……滚筒洗衣机？
凌歌感觉自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撕裂、被抛掷、被挤压成最小的碎片。
没有痛感，只有一种灵魂被强行剥离、揉搓、再抛射到无尽虚空的巨大震荡。
混乱。
永恒的、无边无际的在翻滚。
光怪陆离的色彩漩涡如同疯狂艺术家的调色盘被打翻，搅合成一片难以名状的泥泞。
时间的流逝失去意义，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年。
他的思绪、灵魂，如同一块被狂风卷起的鹅毛，在这无边混沌中无助地沉浮，所有关于“凌歌”这个存在的记忆、情绪、感受，都被拉扯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混乱地漂浮着。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刚才……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就在这足以让任何意识彻底崩溃的乱流中，一点微弱但固执的“存在感”死死地锚定住了那片意识的羽毛。
“叮！
（仿佛某种系统开机音，但充满了接触不良的杂音）滋……欢迎使用……滋滋……‘时空跃迁特快专线’……版本1.0……Beta版……滋啦……注意……滋……落点空间坐标修正……滋……发生严重偏差！”
“滋哇……年龄模块……加载错误！
……警告！
……年龄模块加载错误！
……权限……滋……不足！
……无法强制修复！
……滋滋滋……灵魂绑定失……”无数破碎的、混乱的、仿佛来自不同电台广播的信号强行插入了凌歌那几乎被揉碎的思维里。
他捕捉到一些关键词：跃迁？
特快专线？
Beta版？
坐标偏差？
年龄错误？
灵魂绑定？
“搞……搞什么飞机？
……老子买的是‘重活一世当咸鱼’的套餐吗？！
你们这什么破服务？！
客服！
我要投诉！”
他那破碎的意识在混沌中顽强地发出无声的咆哮。
没人理他。
混乱稍微平静了些，色彩碎片开始缓慢地重组、拼接。
眼前出现了一副……难以形容的景象：一条仿佛是用劣质LED灯带勾勒出的长长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队伍中蠕动着各种形态模糊的光团，有些勉强能看出人形，有的像动物、有些则奇形怪状。
队伍旁边，立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从老式KTV搬来的电子显示牌，上面的红字断断续续闪烁：“轮回办事处（临时），请有序排队，保持间距，严禁喧哗……滋……请A114号速速前往到1号窗口……滋……”队伍的前方，是几个同样由模糊光影构成的“窗口”。
离凌歌灵魂碎片最近的那个“1号窗口”后面，坐着一个……嗯，暂且称之为“工作人员”的存在。
这位的造型相当“前卫”：上半身穿着笔挺但毫无生气的黑色西装，还打着领带（光影效果不太好，领带歪了），下半身却是一条……松松垮垮、印着Hello Kitty头像的睡裤？
脸上覆盖着一层不断变换的混乱光影，看不清五官，但莫名给人一种“哈欠连天、极其不耐烦”的强烈气场。
